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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下敢死队

1999-07-13 来源:光明日报 通讯员 孙建中 武天敏 本报记者 计亚男 我有话说

和平时期,当兵的人很少身处枪林弹雨的险境。但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北海舰队防救船大队机动救捞中队来说,发生灾难的现场,便是接受战斗洗礼的地方。在海洋里、江河中、矿井下,他们创下赫赫战绩,也经受住了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。

在抢险救生任务中,吃苦受累是家常便饭。一旦发生灾情,不论白天和黑夜,平时和假日,还是炎夏和寒冬,时间就是生命,时间就是财产,一声令下,必须火速前往,立即投入抢险。

潜水员进行水下作业时,要穿着笨重的潜水装具。那些头上戴的、脚上穿的、身上挂的装具,不是铜做的,就是铅铸的,重量近达100公斤。在水下,既要经受水流冲击,又要承受几个大气压的压力,还要进行复杂的作业,难度是可想而知的。

潜水员信守的规矩是:“忘掉自己,向死神挑战,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。”凭着这一条,在执行各种任务中,他们无数次闯过“死亡禁区”。

1990年6月18日,“津航浚102号”大型挖泥轮与一艘货轮相撞,倒扣于胶州湾23米深的海底,船上尚存一位叫张书通的船员,他正在气垫层内,蜷缩在最高处的一个铁架子上,等待他们去救生。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水下硬仗。

由于船是倒扣的,而且是一艘结构复杂的特种进口工程船,舱内电缆、阀门、角铁、仪器管路等,层层密布,杂乱无章。走廊、梯子东拐西拐,漆黑一片,像个迷宫,给救援带来极大困难。连续5天5夜的探摸寻找,潜水员们只能听见船内的敲击求救声,却难以找到接近张书通的通道。并且,张书通的敲击声时断时续,微弱难辨。如果不能尽快营救,他就不能再支持下去了。

要救出幸存者,就必须在水下拖着几十米长的供气管,沿途迂回曲折,供气管随时都有被拉断的危险。但为了尽快营救幸存者,他们当时只有一个信念,就是把生的希望留给遇险船员,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。

潜水员任海明再次下潜。他在船舱里跌跌撞撞摸索了三个小时,“咕噜咕噜”的排气声,回荡在死寂般的深海。他的体力明显不支,刚刚准备放弃这次探摸,耳廓中隐约听到异样的声音,头盔里的气流声在吱吱作响。为了消除杂音,任海明向水面指挥员请示:“关掉我的供气,我好像听到了什么。”

“不行,这样你会窒息的!”

“只一会儿。”

供气关掉了,任海明看见一片蓝缎子一样闪烁的光斑。他判断:“头顶有空气,到达了气垫层。”

张书通终于被找到了。

当任海明出水卸装时,“津航浚102号”的机电长一下子扑过来,抱住他们哭了起来:“你们真是以命换命呀!”

一代名舰“中山舰”是中国近代史风云变幻的见证。1994年3月,经国务院和中央军委批准,打捞中山舰工程启动,历史使命再次落在海军救捞队员的肩上。

800米宽的长江江面浊流滚滚,20米深的水下旋涡密布。探摸从3月20日开始,潜水员身着沉重的潜水装具,在漆黑而又湍急的江底,只能靠双手和身体来触摸舰体。他们分别从机舱、尾楼、甲板的破洞处进入沉船。凌乱、破旧的舰内物体,随时都会划破潜水服,刺伤人体,甚至危及生命。整整半个月过去了,官兵们只是摸上来一些栏杆、木甲板、玻璃等零碎物品,仍不能确定沉船就是“中山舰”。

4月3日,现任救捞中队队长安树余,是个身材魁梧、脸膛黑红,手心长满老茧的潜水员,他要求再次下潜。

从文史专家那里,他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:“全舰以铜片刻‘中山’两字是在舰尾……”安树余在水下蹒跚爬行,缓缓向舰尾摸索。江流袭面,泥沙俱下,在这种情况下,指尖就是潜水员的眼睛。安树余摘掉手套,锈蚀的舰体磨得手指火辣辣地痛,但他不放过一寸空白。忽然,手指一滑,生锈的钢板到此中断,指尖下光滑如镜。安树余屏住呼吸顺势摸去。猛然,他激动地狂呼起来:“‘中山’,我摸到的是‘中山’!”他的呼喊通过水下电话传到岸上,又随着无线电波飞向全国。

记载中国近代革命史诗的战舰终于穿过漫长的历史隧道,结束了蒙难江底56年的沉默。英勇的海军救捞队,为她揭开了沉重的面纱。

从一定意义上说,深入水底探摸文物是在与历史握手,这既是荣耀,更是责任。1977年3月,我国政府宣布:将自行打捞日本沉船“阿波丸”。

“阿波丸”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被美国击沉的一艘12000吨巨轮,沉没在台湾海峡70米深的海底,船上载有橡胶、锡锭等大量贵重物资,美、英、日等国垂涎三尺,跃跃欲试。但“阿波丸”沉在我国海域。救捞中队的官兵们受命出征。他们明白,这次下潜,不仅肩负着军人的职责,更背负着祖国的主权和尊严。

“阿波丸”沉睡海底已有30多年了,周身覆盖着水草、海葵、珊瑚和废鱼网等,打捞作业难度极大。打捞指挥部决定,先实施水下爆破,清除障碍物,要求潜水员把40余斤重的烈性炸药送到水底去。

在我国潜水史上,从来没有进行过60米深水爆破,引爆雷管在5个大气压下,能不能自动爆炸?谁心中都没底。一旦受压引爆,潜水员就会粉身碎骨。按潜水规则,空气潜水装具的最大极限深度也就是60米,超过此深度就会出现意外。

面对双重危险的考验,战友们都争着要下去。当时任分队长的汤东征认真考虑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,坚定地表示:“你们不用争,来!把炸药给我绑上。”

40多斤烈性炸药插上雷管,紧紧地绑在汤东征的身上。入水时,他回头看看战友们,个个眼圈红红的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汤东征笑了笑:“怎么啦?阎王爷不会要我的!”

等他下潜到40多米时,感到近5个大气压的压力,使他的嘴唇阵阵发麻,尖细的耳鸣持续不断,氮气正一点点溶入他的身体,血液中的氮气越来越多,他已感到氮麻醉带来的晕眩。但他心中始终有个信念在支持着,一定要坚持。他迅速接近桅杆,把炸药捆绑在了最佳位置上。炸药安放稳妥,他开始上浮出水,迅速撤离爆破海区。

“起爆!”指挥员一声令下,只见远方的海面骤然发出一片怪异的蓝光,随即偌大一个海面像开锅一般沸腾起来。爆破成功了,救捞队创造了我国潜水史上的新记录,为“阿波丸”打捞成功作出了努力和贡献。

回忆起这次任务,汤东征坦率地说:“在60米深水下作业1小时,上浮减压就要3小时。这3小时,决不是今天坐在这儿的感觉,而是在40多斤烈性炸药的上方,加上水流的冲击,海洋生物的撞击,各种不可预测的因素,随时都可能引爆炸药,在水下多呆一分钟,就意味着有一分钟的死亡威胁。这时需要的不仅是无畏的勇气,而且是过硬的心理素质。其实,在整个潜水作业过程中,我的心都堵在嗓子眼上,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。明知道可能要危及生命,那也得下啊!外国人说,咱们没有能力打捞“阿波丸”,我们一定要争一口气。”

40多年来,这群英勇的水下尖兵,以血肉之躯一次次向危难发起雄浑而悲壮的进军。他们援救各类遇难船只140多艘,抢救遇难群众1500多人,为国家、军队挽回经济损失多达120亿元,荣立个人一等功2人、二等功14人、三等功384人,集体二等功3次、三等功44次。尽管地方一些打捞公司的高待遇充满诱惑。但是,他们作为潜水兵,把自己定位在祖国需要的神圣岗位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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